一、谈故乡的虾散文

故乡之虾,可谓滋润丰盛之至矣。

故乡多水,吾村为盛,村落三面环水,村北为二水坝,再北为一河碧波,东西为天然长壑,其间水潭颇多。自古多水之地,必为鱼虾之乡,吾村亦然。余幼时极爱捉虾,深恋此道,至今回味,犹自神往。

一为小青虾,又称碧玉虾、君子虾,长不盈寸,通体青亮,微泛银灰,色如碧玉,晶莹剔透,常伏溪水之底,少为腾跃之姿,体小无螯,性至谦和,能耐浊泥,甘居水底。农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青虾,青虾吃泥巴”,即为此君,其性谦和如斯,故称君子虾。常以群聚,密布潭溪,其量甚众,更兼肉质脆嫩,甲皮柔薄,以油炸之,遍体火红,色香俱佳,堪称美食上品。

然幼时乡人嫌其混迹污泥浊水,只道肮脏,多不喜食。余独不觉,常以网兜捕之,每有大获辄欣欣然不可自已。村中九旬老秀才闻之,拍余首而抚余背曰:“孺子安能啖此物哉?虾者,瞎也。虾者,下也。食虾者目必不明,脑必不聪,事必不成,终昏昏然而居下矣。孺子安能啖此物哉!”余唯唯称是,连声道谢,然终左耳进而右耳出也。其后余果真双目近视,成人后更是一事无成,方始大悔。有仁兄曰:“何不寻老秀才求助?”余怅然曰:“老秀才作古N年矣!”数年前看《说不尽XXX》电视专题,闻之润公除爱红烧肉外亦好此物,便觉大喜,深感有伟人雅好、伟人品性,飘飘然忘乎所以。吾妻曰:“无出息人,大抵如此”。

二为剑首虾,亦称贪官虾,头有尖刺,色泽与小青虾无异,常居中上水位,草肉泥皆食,并食同类,前有双螯,体稍长大,约二三寸,甲壳稍厚,食用需剥,然胖嘟嘟、粉嫩嫩,大快口腹之欲。且身形健壮,行动敏捷,腾挪翻转,倏离倏来,击水成波,状极可爱,大饱耳目之福,故而捕捉不易,网兜基本无用。然若偶得一尾,即剥除其甲,以线系之,悬于水中,少顷,则群虾竞食,丝线愈紧,提至岸上而双螯不松,其性之贪若此,绝类贪官敛财,一虾轻松而擒,此法屡试不爽,收获颇丰。

三为龙虾,又称将军虾,通体黑红相间,体型壮硕,三五寸不等,身披厚甲,前有长须,巨螯如钳,孔武有力,水深则扬威水域,水浅则掘洞自居,遇雨则离潭登岸,横行水草间,水蛇忌惮绕行,无肠公子尚犹退避三舍。余幼时尝以手探洞擒之,为其紧钳不舍,皮破肉陷,鲜血淋漓,七日方愈,而后再不敢轻易擒捉,然若如钓剑首虾般钓之,则甚易。以其体型肥大,肉质细嫩,或爆炒油炸,或文火慢煨,或清煮下酒,皆各有风味,常登大雅之堂,每为餐桌正菜。

算而今,未啖故乡之虾已十余年矣。非不爱食,实不能食,实无可食矣。故园生态恶化之愈演愈烈,大出意料,殊为痛惜。先者疏于治理,水坝、潭溪日渐淤塞,每况愈下;更有可恶之徒,或为染红顶子,或为一己私利,搞些形象工程,建些小厂房,通过明沟暗道,把污水废物尽向河潭中排去,弄得鱼鳖敛迹,虾类尽绝。即便是自甘食泥的小青虾,已无可食之泥。而后尝见到菜市所贩、餐桌所陈之虾,多为人工养殖,因食太多激素,虾皮泛白,肉质粗糙,硬茬茬、瓷根根,全无天然灵韵,恐为所累,终不食矣。

己丑端午返乡,不期于村西水潭浅水处复见小青虾数百尾,余大喜过望,倘于幼时必捕之,此时竟不忍。大难不丧,其命必强。大劫可过,其运必昌。愿故乡生态可早日好转,于虾幸甚,于民岂不幸甚欤?

二、形容汪曾祺的诗句

1.关于汪曾祺作品的诗句

关于汪曾祺作品的诗句 1.用一句古诗词评价一下汪曾祺的作品特点

润物细无声。

【以下来自百度百科:汪曾祺的散文没有结构的苦心经营,也不追求题旨的玄奥深奇,平淡质朴,娓娓道来,如话家常。

他以个人化的细小琐屑的题材,使“日常生活审美化”,纠偏了那种集体的“宏大叙事”;以平实委婉而又有弹性的语言,反拨了笼罩一切的“毛话语”的僵硬;以平淡、含蓄节制的叙述,暴露了滥情的、夸饰的文风之矫情,让人重温曾经消逝的古典主义的名士风散文的魅力,从而折射出中国当代散文的空洞、浮夸、虚假、病态,让真与美、让日常生活、让恬淡与雍容回归散文,让散文走出“千人一面,千部一腔”,功不可没。】

2.汪曾祺的散文中的优美句子

你很懒呀网上搜搜不就行啦书店少不了这样大散文家的书买上本《汪曾祺全集》回家好好看

他的作品我也很喜欢《随遇而安》编了他很多不错的文章《人间草木》是大家非常喜欢的,看他写的句子:

“我爱逗含羞草.触遍所有叶子,看都合起来了,我自低头看我的书,偷眼瞧它一片片地张开了,再猝然又来一下.他们都说这是不好的,有什么不好呢.”——《花园》汪曾祺

“槐树种在土山上,坐在树上可见隔壁佛院.看不见房子,看到的是关着的那两扇门,关在门外的一片田园.门里是什么岁月呢?钟鼓整日敲,那么悠徐,那么单调,门开时,小尼姑来抱一捆草,打两桶水,随即又关上了.水咚咚地滴回井里.那边有人看我,我忙把书放在眼前.”

“我小时常常在将雨将晴的天气里,谛听着鸣鸠,心里又快乐又忧愁,凄凄凉凉的,凄凉得那么甜美.”

其实汪老爷子的作品大都是那种很舒服的,你说美吧?单拿出来都很普通,可凑在一起就是有味道,这就是在随遇而安他自己讲的,语言要有流动性。

3.汪曾祺作品集句子赏析

汪曾祺的散文写风俗,谈文化,忆旧闻,述掌故,寄乡情,花鸟鱼虫,瓜果食物,无所不涉。

在《夏天的昆虫》中,他向读者介绍了蝈蝈、蝉、蜻蜓知、螳螂的品种、习性和孩童捕捉昆虫的情形。如他说:“叫蛐子(蝈蝈的俗称)是可以吃的。

得是三尾的,腹大道多子。扔在枯树枝火中,一会儿就熟了。

味极似虾”。说北京的孩子在竹竿上涂上黏胶捉蝉。

作者小时候用蜘蛛网捉蝉"选一根结实的长芦苇,一头撅成三角形,用线缚住,看见有大蜘蛛网就一绞,三角里络满了蜘蛛网,很黏。瞅准了一只蝉,轻轻一捂,蝉的翅膀就被粘住了。

"读到此处,不觉会心一笑,好像说的就是我自己童年的情形。汪曾祺的散文不注重观念的灌输,但发人深思。

如《吃食的文学》和《苦瓜是瓜吗》,其中谈到苦瓜的历史,人对苦瓜的喜恶版,北京人由不接受苦瓜到接受,最后权谈到文学创作问题:“不要对自己没有看惯的作品轻易地否定、排斥”“一个作品算是现实主义的也可以,算是现代主义的也可以,只要它真是一个作品。作品就是作品。

正如苦瓜,说它是瓜也行,说它是葫芦也行,只要它是可吃的。”。

4.汪曾祺作品里的好词好句10句

"我曾经在一次讲话中说到归有光善于以清淡的文笔写平常的人事.这个意思其实古人早就说过.黄梨洲<;文案>;卷三<;张节母叶孺人墓志铭>;云:"予读震川之文为女妇者,一往情深,每以一,二细事见之,使人欲涕,盖古今来事无巨细,惟此可歌可泣之精神长留天壤."

"归有光的名文有<;先妣事略>,<;项脊轩志><;寒花葬志>;等篇.我受到影响的也只是这几篇.归有光在思想上是正统派,我对他的那些谈学论道的大文实在不感兴趣.我曾想:一个思想迂腐的正统派,怎么能写出那样富于人情味的优美的抒情散文呢?这个问题我一直还没有想明白.

"他是真正做到"无意为文",写得象谈家常话似的.他的结构"随事曲折".若无结构.他的语言更接近口语,叙述语言与人物语言衔接处若无痕迹.他的<;项脊轩志>;的结尾: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平淡中包含几许惨恻,悠然不尽,是中国古文里的一个有名的结尾,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趋舍不同,静躁异趣,杜甫不能为李白的飘逸,李白也不能为杜甫的沉郁.苏东坡的词宜关西大汉执铁绰板唱:"大江东去",柳耆卿的词宜十三,四女郎持红牙板唱"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中国的词可分豪放和婉约两派,其他文体大体也可以这样划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因为什么,豪放派占了上风,茅盾同志曾经很感慨地说:现在很少人写婉约的文章了."十年浩劫,没有人提起风格这个词,我在"样板团"工作过,江青规定:"要写大江东去,不要小桥流水."我是个只会写小桥流水的人也只好唱了十年空空洞洞的豪言壮语. _____以上摘自<;谈风格>

"<;边城>;激怒了一些理论批评家,文学史家,因为沈从文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他们规定的模式写作."

"第一条罪名是<;边城>;没有写阶级斗争,掏空了人物的阶级属性"针对这样的批评,沈从文作了挑战性的答复:"你们多知道要作品有"思想",有"血"有"泪",且要求一个作品具体表现这些东西到故事发展上,人物语言,甚至一本书的封面上,目录上.你们要的事多容易办,可是我不能给你们这个,我存心放弃你们。。"

"第二条罪名,与第一条相关联,是说<;边城>;写的是一个世外桃源,脱离现实生活,<;迷城>;是现实主义,还是浪漫主义的?<;边城>;有没有把现实生活理想化?这是个非常叫人困惑的问题.

"为什么这个小说叫边城?这是个值得想一想的问题.<;边城>;不只是个地理概念,意思不是说这是个边地的小城,这同时是个时间概念,文化概念.

"<;边城>;是大城市的对立面,这是中国"另外一个地方,另外一种事情."

"边城是一个怀旧的作品,一种带着痛惜情绪的怀旧,边城是一个温暖的作品,但是后面隐伏着作者很深的悲剧感.可以说,边城既是现实主义的又是浪漫主义的<;边城>;的生活是真实的,同时又是理想化了的.这是一种理想化了的现实.

"为什么要浪漫主义?为什么要理想化?因为想留住一点美好的,永恒的东西,让它长在,并且常新.以利于后人."

5.汪曾祺写的诗

汪曾祺“诗”两首

《早晨》

露水。

露水湿了草叶,

湿了马齿苋。

一只螳螂在牵牛花上散步。

精致的淡绿的薄纱的贴身轻装。

金针花开了。

真凉快。

《爬山虎》

沿街的爬山虎红了,

北京的秋意浓了。

爬山虎的叶子掉光了,

昨晚上下过一场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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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回乡诗

我的家乡在高邮

风吹湖水浪悠悠

湖边栽的是垂杨柳

树下卧的是黑水牛

我的家乡在高邮

春是春来秋是秋

八月十五连枝藕

九月初九闷芋头

6.如何评价汪曾祺的诗句“人间送小温”

关于描写“人间”的诗词,找到一首类似的当代诗坛名家诗人写的唯美古诗词名篇名言名句之一如下供参考:

人间三月

文/李者也

大别之山春将归,无限风光接天辉。

一夜东风携细雨,杜鹃花海斗芳菲。

人间三月山川秀,峰峰皆有锦霞飞。

此中赏花返而去,衣襟染香彩蝶追。

【注】龟峰山,位于湖北省麻城市。最高海拔1320米,因山势酷似一只昂首吞日的神龟而得名。大别山中的名山,有“天下第一龟”“中国杜鹃第一山”和“第二庐山”美誉。主要景点有杜鹃花海、花溪、龟首、能仁禅寺、望龟亭、观音殿、龟山迎客松等。大别山南北气候的分界线上,北坡是南温带针叶与落叶混交林景观,南坡则是北亚热带绿针阔叶混交林景观。四季风光皆宜,春天满山杜鹃等野花开放,尤其壮观。

7.汪曾祺作品里的好词好句有哪些

1、有的小说,是写农村的。对话是农民的语言,叙述却是知识分子的语言,叙述和对话脱节。

2、小说的语言是浸透了内容的,浸透了作者的思想的。我们有时看一篇小说,看了三行,就看不下去了,因为语言太粗糙。语言的粗糙就是内容的粗糙。

3、语言,是内在地运行着的。缺乏内在的运动,这样的语言就会没有生气,就会呆板。

4、好的语言都是平平常常的,人人能懂,并且也可能说得出来的语言--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5、往往有这样的说法:这篇小说写得不错,就是语言差一点。我认为这种说法是不能成立的。

6、我最近看了一个青年作家写的小说,小说用的是第一人称,小说中的“我”是一个才人小学的孩子,写的是“我”的一个同桌的女同学,这未尝不可。但是这个“我”对他的小同学的印象却是:“她长得很纤秀。”这是不可能的。小学生的语言里不可能有这个词。

7、人人心中所有,笔下所无。“红杏枝头春意闹”,“满宫明月梨花白”都是这样。“闹”字“白”字,有什么稀奇呢?然而,未经人道。

8、我想任何人的语言都是这样,每句话都是警句,那是会叫人受不了的。

9、不单是对话,就是叙述描写的语言,也要和所写的人物”靠”。

10、一个人精神好的时候往往会才华横溢,妙语如珠;倦疲的时候往往词不达意。

11、我的习惯是,打好腹稿。我写京剧剧本,一段唱词,二十来句,我是想得每一句都能背下来,才落笔的。

12、我们不能说这首曲子不错,就是旋律和节奏差一点;这张画画得不错,就是色彩和线条差一点。我们也不能说:这篇小说不错,就是语言差一点。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附加的,可有可无的。

13、语言的奥秘,说穿了不过是长句与短句的搭配。

14、若我在临水照影里,想起你,若我在柳枝新绿前想起你,若我在一切无从说,说不好的美丽里想起你,我在那一切陶醉里,已非自醉,你可曾感受到,遥远的举杯致意。逝去的从容逝去,重温的依然重温,在沧桑的枝叶间,折取一朵明媚,簪进岁月肌里,许它疼痛又甜蜜,许它流去又流回,改头换面千千万,我认取你一如初见。

15、他(闻一多)在很年轻的时候,写过一篇《庄子》,说他的文字(即语言)已经不只是一种形式一种手段,本身即是目的(大意)。我认为这是说得很对的。

三、味蕾上的老味道卤虾酱散文

周末,小表妹回家看望她的母亲、我的姨妈,姨妈特意让她给我带来一瓶卤虾酱,说是让我调剂一下自己的胃口。自打我的母亲去世后,姨妈就像一位母亲那般关爱我,尤其是我患乳癌后更是关怀备至。我还未等小表妹离开,就急忙打开瓶盖,一股充盈着海的味道的咸鲜香气直扑鼻翼。小表妹看我急不可待的样子,冲我直笑。“姐,我妈说了,这卤虾酱是咱们的四舅自己用虾虱子糟的,绝对干净而且味纯。”我用手指轻轻一蘸透着红晕的卤虾酱,然后伸出舌尖一舔手指,“哦,卤虾酱,还真是儿时的那个老味道。”

舌尖上品尝着老味道,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轻轻地,唯恐遗漏了每一个细节。

记忆里,卤虾酱是故乡人几乎常年可食的一道“下饭菜”。故乡人给就着饭吃的“下饭菜”叫“盐净”(同音),每到饭前,孩子们常常是眼巴巴地缠着自己的妈妈,“妈,今天给我们揍(做)点啥‘盐净(同音)’吃啊?”“今天给你们揍(做)点卤虾酱焖黄豆吃。”说罢,女人麻利地去院里抱柴,然后点火做饭。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帮着妈妈拉风箱,灶膛里的火苗在劈哩啪啦的声音里越来越旺。女人从水缸里舀一瓢清水放入大铁锅里,然后再从盛卤虾酱的瓷坛子里用勺子取出适量的卤虾酱放入大铁锅里和水一起搅拌,最后再放入白色的玉米面不停地搅拌,为的是受热均匀和不糊锅底。玉米面要稍微有粗糙感细微颗粒的那种,不然细粉状的熬制出来会有粘稠的感觉。不用一滴油,故乡的巧妇们日积月累,将依次投放的水、卤虾酱和玉米面的比例搭配得恰到好处,做出来的卤虾酱焖黄豆才会鲜香咸淡可口。“大丫,你快来帮妈搅和一下锅。”大一点的孩子,常常是妈妈最好的帮手。女人腾出手,将事先和好的一瓦盆黄玉米面拿到灶台上,一双看着粗糙但灵巧的手又开始不停地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大铁锅的内沿锅边上贴满了一圈金黄,正在焖制的卤虾酱的咸鲜香气被逼进一个个金黄的玉米饼子里。此时此刻,说不定那一个个金黄的玉米饼子,巴不得等着卤虾酱的香气入怀呢。等到玉米饼大约七八成熟的时候,泡发好的黄豆们该上场了。女人把一粒粒泡发好的饱满且精神抖擞的黄豆撒进大铁锅里,大铁锅咕嘟咕嘟地滴冒着泡,有淘气的黄豆顺势钻入锅底。不一会,勾人馋虫的一盘卤虾酱焖黄豆就在眼前了。原来本是泛着红晕的卤虾酱,此时是透着粉嘟嘟的可爱,被白玉面的纠缠、裹挟,再加上火的温度,瞬间变成了一坨静美的粉白膏体。而那后来居上的黄豆也是抢眼,像一颗颗金豆子若隐若现,似乎在勾引你挑起你的食欲。还没等你细细去打量一下出自巧妇那双粗糙的大手下的那盘杰作,一旦被端上了炕桌,不多时就会被大人、孩子们抢食一空了。“妈妈你揍(做)的卤虾酱焖黄豆真好吃啊!”调皮一点的孩子拍着小肚皮、打着饱嗝冲着妈妈嚷嚷,“妈妈,明天还给我们揍(做)卤虾酱焖黄豆吃中不?”女人收拾着碗筷,面带微笑连忙应声:“中,你真是个小馋猫。”这样的画面几乎是儿时农家院里天天出现的一幅温馨场景,我家也不例外。儿时的故乡人,不仅淳朴、善良、勤劳,而且是那么容易的满足,一盘卤虾酱焖黄豆就可以成为我们的美餐。

说到卤虾酱,要想吃到上乘的好卤虾酱,那得自己糟,而且必须是用一种叫做虾虱子的海产品做原料。记忆里走街串巷吆喝声里叫卖的那些卤虾酱,大多是用“臭鱼烂虾”糟出来,自是不能与我外公亲手糟的卤虾酱相提并论。

记忆里,外公尽管是一位少言寡语的老人,但是我与外公从来没有生疏感。也许儿时的我与外公的性格及其相近,这倒让我对外公有了更深的情感。虽说外公的家离海很近,但是外公并不是一位渔民,他只是一位农场里的普通农工。尽管外公不是渔民,但他却是一位喜欢大海的老人,外公喜欢海的程度,不亚于那些真正的渔家人。儿时,我是听着外公给我们讲关于与大海有关的故事长大的。我始终认为,只有真正喜欢大海的人,才可能用大海的孩子之一——虾虱子,酿造出海的特有的味道——卤虾酱。我知道,外公每次糟卤虾酱,他就像养育他自己的孩子那样付出自己的辛劳和汗水。因为有真诚的付出,才会有所回报,所以外公亲手糟出来的卤虾酱才会有至真至纯、无人能及的味道。

骨子里,那个生我养我的故乡是故乡,而外公的家乡我也把它当成我的故乡,它们两者在我的心里有着同样的份量。记忆里,关于外公家的那些记忆更多、也更清晰,这也许是我把外公家当作故乡的一种缘由。

春天,向来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季节,故乡的春天更不用说了。就说故乡的大海吧,每到春天汛期来临之时,渤海湾里就会有虾虱子(也称乌虾)随着潮水像沙尘暴一样浩浩荡荡地从远海处滚卷而来。我想,也许是因为虾虱子仅有几毫米大小,故乡人用“虱子”这两个字命名于它应该是很贴切的。你可别小瞧了虾虱子,若是晴好的天,你碰巧赶上虾虱子们的一场“海事”,站在海边远远望去,你会看到群体浩大、状如海水中起伏着的一层层黑雾随浪从远处滚卷而来,甚是壮观。记得外公跟我说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故乡人又把虾虱子称作“雾虾”。就是这大海里最不起眼、甚至连名字都让人觉得低贱的虾虱子,才是糟卤虾酱最上乘的原料,是那些比它名贵许多的鱼、虾、蟹们是不可比拟的。

记得儿时一到春天,我们几个孩子就会缠着我们的母亲带我们去外公家住上些时日,因为那个季节外公家会有海鲈子、海楞蹦、海蛏子、海蛤蜊等海鲜勾着我们的小馋虫。母亲自拗不过我们,常常是为了抄近路,从村南穿过一条大埝坝赶去外公家。一路上,埝坝两旁有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随风飘摇,白色的、粉色的、黄色的、蓝色的、紫色的,它们或簇在一起冲路人挤眉弄眼,或是一枝独立绽放,给旷野带来一派生机盎然。臭美的我,常常因为蹲下来摘一朵野花别在耳朵边而落伍,母亲不时地回头催促我跟上她们的脚步。外公、外婆总是早早准备好我们喜欢吃的海产品,不过我最有兴趣的还是跟着外公去海边捞虾虱子,然后一起跟外公做卤虾酱的那些事。

记忆故乡的'春天是那么美,天蓝蓝的,水清清的,鸟儿们的叫声是那么的清脆,远处的和近处的相互交融,高低音不同唱着属于它们的春之歌。在故乡,你不用担心睡过头,清晨鸟儿的欢叫会把睡熟的你吵醒。推开窗,睁开睡眼看窗外是满眼的绿,那是一种没有被污染过的绿,至今令我向往。那是一种看上去就想咬出一口绿汁来的绿,像是泛着淡淡的甜香、嫩滑滑的绿。外公家的院子,四周被外公、外婆植满了各种树,挤挤挨挨地枝叶相连成了篱笆墙。院内,一块块齐整整的菜地里的各种蔬菜们炫耀着自己。韭菜随风摇动着细腰,“看我多苗条啊!”菠菜冲着韭菜笑笑说:“别臭美啦,一阵风就会把你刮倒了。”一旁越冬的大葱自顾自地蹿高,不屑地环顾一下四周。“哼,再吵吵一会就把你们剁成馅做包子。”蔬菜们嚷嚷着,外公不时地弯下腰去侍弄一下它们,间或有一棵小杂草藏在菜叶子底下,也逃不过外公的眼睛。一块块菜地是外公的乐园,每当外公侍弄他的那些菜地,我就会跟在外公后面,遇到叫不上名字的也会频频问外公:“外公,那是什么菜啊?”外公常常是不厌其烦地一一解说给我。“外公我们什么时候去捞虾虱子啊?”外公在前边背着手围着他的菜地转,我学着外公的样子也背着小手跟在外公的后面不停地追问。“咱们看完了菜地就去。”后来我知道,外公把每天检阅一次他的菜地当成乐趣。

外公把捞虾虱子所需要的工具一一放在院子里的那架木质独轮车上,然后一声:“孩子们上车,出发啦。”一辆吱扭、吱扭的独轮木质车被外公推出了院子,随之,坐在独轮车上的我们四个孩子咯咯地笑声也会飘出院子。后面传来外婆和母亲的叮咛,“他外公,早点回来啊。”“孩子们,听外公的话啊。”……

吱扭、吱扭的独轮车一路颠簸,瘦弱的外公唯恐把我们四个孩子摔下来,脚步有些缓慢。“外公,我们啥时候能看到大海啊?”风吹来一股股海水的腥味,沁入鼻翼。“马上就到啦。”我们四个孩子欢呼着,竟然忘记了是坐在独轮车上,显些从独轮车上摔下来。“孩子们,坐稳了。”外公用力握紧独轮车的两个把手,继续推着独轮车往前走。

“看,那是大海!”可以让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刻到了。独轮车终于停止了吱扭声,外公穿上连体雨裤准备下海,我们把准备盛放虾虱子的铁桶拎下车。“孩子们,你们乖乖地在岸边等着我,千万不要进到海水里。”坐在岸边等待外公上岸,阳光洒在海面上,望着眼前的大海,那一刻,感觉故乡的海看上去是那么的温柔,静静地像一位安静慈祥的老人。若是看到被海浪轻轻推到岸边的虾虱子,我们四个孩子全然不顾外公的嘱咐,走进浅水处各自拿着外公给我们做的小网抄,捞起虾虱子来。没用多少功夫,外公端着苇篓往返海里、岸边几个来回过后,我们盛虾虱子的桶已是满满几桶。小小的虾虱子盛放在铁桶里,挤挤挨挨相拥宛若是一桶泥,几乎看不清它们的长相,分辨不出哪里是它们的眼睛,哪里是它们的腿。至今我都会感叹大海是多么神奇的造物者啊,不知道虾虱子算不算是大海最小的孩子呢。故乡的海阔,真是包罗万象啊!

有了虾虱子,就不愁卤虾酱了。可是,糟卤虾酱从清洗虾虱子开始,到糟出一缸好的卤虾酱来,可不是简单的一件事。如果某一个制作环节出了问题,那么就会变成臭虾酱了。外公糟卤虾酱,就有其独到之处。每次外公糟虾酱,前期我们都是一齐上阵。我们分工不同,有帮着提水的,也有用网筛帮着筛捡掺杂在虾虱子中的海草的,还有帮着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虾虱子,然后沥去水份的。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引来邻家一位婆婆张望。“二哥,外甥、外甥女们来帮忙糟卤虾酱啦?”外公边忙边应声,笑着说:“孩子们爱劳动。”一切准备就绪后,外公把没有杂质的虾虱子倒入早已清洗、晾晒干净的一口大缸里,接着再放入与虾虱子的重量比例相当的海盐。小时候故乡人吃的盐都是产自当地的那种大颗粒的海盐,记得跟冰糖很相似。海盐的投放比例很重要,若是放少了,糟出来的卤虾酱容易坏,盐的投放一定要达到饱和。接下来,外公会拿一根已经磨得光滑的木棍去不停地翻搅大缸里的虾虱子,一直不停地翻搅直至大缸里的虾虱子成为了粥状为止。这期间,我们各自也会拿着一根小木棍,因为个子小,踮着脚学着外公的样子在大缸里乱搅一通。最后,外公会找来一只旧铁锅,盖在大缸上。为了更好的密封,再用一大块塑料布将旧铁锅包裹起来,然后用麻绳系紧塑料布,算是给大缸盖上了一顶铁帽子。这样做的目的,一是防止雨水的浸入,二是防止苍蝇和其它虫类的污染。大缸密封好了,糟虾酱初期的制作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最后将盛满虾虱子的大缸置于阳光充足且通风的地方让其自然发酵。接下来,为了更好地让已成为粥状的虾虱子发酵均匀,外公还要每过些时日揭开一次密封的旧铁锅,用木棍反复再翻搅多时。白天,阳光洒进院子暖融融的,如果你站在大缸的旁边,仔细听,你会听到大缸里会发出细微的声音,那是虾虱子自然发酵的声音。晚上,夜色宁静,一弯明月高悬,虾虱子们躲在大缸里享受月光和星光的照耀。随着时间的推移,院子里卤虾酱的味道一天比一天浓了,满园飘香,甚至你吸一口就可以就着下饭了。时间过得真快,炎热的伏天已过。等到秋天再去外公家时,迫不及待地先去看发酵的虾虱子。此时大缸上的那顶铁帽子已经换成了苇子编织的大酱篓,像一个大馒头扣在大缸上。每当入夏,外公就会把大缸上面的那顶铁帽子换成大酱篓,并把大缸移到阴凉处,为的是通风以免虾虱子被暴晒发酵成臭虾酱。揭开大酱篓,一层像香油一样颜色透亮的液体浮在卤虾酱的上面,泛着喷香直沁鼻孔。这种液体,故乡人给它叫卤虾油,它属于糟卤虾酱的副产品。它是经过日晒夜露,从糟的卤虾酱里一天天析出来的精油。别看它是糟卤虾酱的副产品,其实它的价值远远大于卤虾酱。这种用自然发酵而衍生出来的卤虾油,味道极其鲜美,也是故乡人餐桌上的美味。我禁不住想偷馋,刚踮起脚想把小手伸向那层诱人的卤虾油时,外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旁边,“闻到卤虾油和卤虾酱的香了吧?”“嗯,外公,你糟的卤虾酱和卤虾油咋那么香啊。”外公抚摸着我的头说:“孩子啊,好的卤虾酱是用爱心糟出来的。”“外公,你把你的爱心给了卤虾酱,那你还会爱我吗?”那时候的我是多么的天真无邪啊,唯恐外公把爱心给了卤虾酱,而不会再爱我了。“傻孩子,外公当然是爱你比爱卤虾酱多了。不过啊,外公也把虾虱子们当作自己的孩子,像爱你一样的去爱它们,它们才会一天天地变成卤虾酱和卤虾油这样的美味啊。”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可以天天吃到外公糟好的新鲜卤虾酱和卤虾油了。巧手的母亲变着花样给我们做,比如卤虾酱焖黄豆、卤虾酱熬白菜,还有卤虾油拌豆腐、卤虾油拌萝卜、卤虾油拌扁豆、卤虾油腌辣椒等等,一个玉米饼、一个窝头、一碗玉米渣粥、一碗高粱米饭就着这些下饭菜吃着我们就渐渐长大了。记忆中,最爱、最常食的还是自家院子里的大葱蘸卤虾油、或是卤虾酱,至今仍然认为那是最难以忘怀的人间美味。

我们都长大了,可是外公却开始驼背了,外公老了。后来我们离开故乡,去了城里生活,跟外公见面的机会再也不如从前那么多。不过每到秋天,外公糟的那鲜美的卤虾酱总是唤我们回去。外公也总是早早地把糟好的卤虾酱和卤虾油盛满坛子和罐罐,等待我们。再后来,外公因为身患胃癌再也不能亲自糟卤虾酱,我也就再也没有吃到过味道鲜美的卤虾酱了。

再用手指轻轻蘸一下眼前的卤虾酱,舌尖上感触到的鲜香有当年外公糟出来的卤虾酱的味道。我知道,这味道一定是四舅传承了外公那传统的糟卤虾酱的方法而糟出来的原汁原味。眼睛不由得湿润了,我想,天国的外公该是也会有一份欣慰吧。不知道天国的外公,可否会有卤虾酱吃呢?